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兴安岭的秋天，不仅是丰收的季节，更是一个繁忙的季节。人们为了抵抗严寒的侵袭，必须在入冬前，做好一切防冻准备，期待着安然越冬。
入冬前的准备工作挺多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大部分家庭住的都是板夹泥房子，此房外面的一层大泥裂缝多，透风性大，需要每年入冬前重新抹一遍大泥，这是家家户户必干的工作。抹大泥，溜窗户缝，只是防止寒气侵入的一种措施，关键是如何在寒冷的冬天制造热源，这才是抵抗严寒的关键步骤。
那时候集中取暖大部分都是办公楼、医院、商店、学校等公共场所，老百姓的住宅还是靠火墙、火炕来取暖。因此火墙、火炕好不好烧，散热量好不好，关系这个家庭能不能安然越冬的大事，马虎不得。在入冬前的秋季，对于家里的火墙、火炕不好烧，热的不均匀，甚至室内到处冒烟的家庭，头等大事就是修火墙，扒火炕。对于家里火墙、火炕虽然好烧，但烧了一冬零一夏，墙上挂满了烟灰，影响散热，都想着在入冬前扫扫火墙，翻翻炕面，寄希望于同等的燃烧条件下，达到最佳的散热效果。
每年秋天，我们工程处都会交付一批家属房，分到房子的家庭，在高兴的同时，也是忙碌的开始。室内的火墙、火炕、锅台、炉灶等取暖设施大多数家庭都将其拆掉，然后找信得过的瓦工师傅重新搭设。
特殊的环境创造特殊的条件，每到这时候，原本毫不起眼瓦工师傅一下吃香起来，这家叫，哪家请，忙得不可开交。有些有关系的领导家庭，直接找到队领导或处领导，利用上班时间给他们家修理房子。而这时候工程处的所建工程大都已接近尾声，瓦工的工作量并不大，队领导也正好拿我们这些泥瓦匠作资本，与各部门领导打打关系。双赢的局面，大家心照不宣，乐此不疲。
我们这些干了三年以上的学徒工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“吃香”起来，到后来除了领导委派外，整个秋天的休息日基本上被各个家庭瓜分。
瓦工工艺分为砌砖工和抹灰工，砌火墙、搭火坑属于维修工种，一般都由砌砖工兼顾。如果抹灰工没有抹灰工作，也客串着跟着一起砌火墙，搭火炕。我是专业学抹灰的，抹灰技术在同龄人中名列前茅。一开始有些家庭分到新房子，家里需要抹个天棚，抹个墙面，抹个炉灶锅台，窗台等活，找到我们，帮忙着干干。这活跟新建工程一样，不脏。抹灰工艺是个观感性极高的工种，当我们把天棚、墙面抹得表面平整，阴阳角方正时，他们的脸上溢满了笑容。特别是将锅台、炉灶、窗台抹得棱角分明，光滑洁净，压出的水泥台面像镜子似的，他们感觉特别开心，也感觉特别有面子，赞美之词不绝于耳。
“闻道有先后、术业有专攻”。大部分家庭对瓦工工艺并不了解，以为只要找到瓦工，就能解决房屋的维修问题。有好几次，当这些家庭找到我们，要求帮忙维修一下他们家的火墙、火坑。听说我们不会维修时，原本布满希望的眼睛登时暗淡下去。失望之情溢于言表。有时当我来到他们的家，看到原本洁白的墙面被烟熏的一道道黑色烟灰痕迹，听他们述说因火墙火炕不好烧时被折腾的无奈表情，我就暗暗下定决心，一定要学会它，不仅力所能及地帮助找我帮忙的朋友，也要对得起瓦工这个名词！
实际上搭火墙、火炕并不复杂，原理也挺简单。只不过它的燃烧程度除了与火墙、火炕搭设的合不合理有关，还与烟囱砌筑的合理不合理，以及与室外气候条件有关连，所以显得有点神秘。
火墙一般分为三道，第一道空间大，占有整道火墙的二分之一面积。这一道是火墙主散热区，是炉火直接进入的地方，空间大散热面积也大，它的出烟口位置在火墙第一道隔墙上部。第二道的空间比第一道小，比第三道大，烟火进入第二道后其热量稍差点，但还是比较可观的。第二道的出烟口在火墙第二道隔墙的下部，烟气进入第二道后强制性地往下憋，确保烟火能满布第二道空间。第三道空间比较小，基本上就是个烟道，出烟口留在烟囱靠近火墙上部位置，烟气从下部进入火墙的第三道空间进入烟囱。本着烟往高处走的原理，砌火墙时第一道、第三道口留小点，第二口留大点，保证烟气在火墙内畅通。因火墙的第一道出烟口在火墙上部，所以炉子的高矮不受限制。
有些家庭，为了让火墙的散热量更大，在火墙进火口的背面（卧室位置）安装一块500×250×3（长×宽×厚）毫米的铁板散热片。优点是散热效果好，缺点是容易烫伤，特别是有孩子的家庭，应慎用。后来有人将它改进成500×250×180（长×宽×厚）毫米的烤箱式散热片，这一改进比原先的强多了，需要散热时将烤箱的门打开即可，避免了容易烫伤的缺点。不过烤箱的作用不大，因为太窄，只能烤个馒头干粮啥的。
搭火炕原理与火墙差不多，但细节要求更多些。一开始那些老师傅搭的火炕都是轨道式的，有横式的，也有纵式的，其原理要求烟火在固定的轨道型式下运行，其形状有点象电炉子似点。优点是烟火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要求走，热的较均匀。缺点是弯道太多，容易造成烟火通行不畅。关键是搭这些固定烟道都是用扁砖搭式，宽度为120毫米，而烟道的宽度也是120毫米，墙体面积占用火炕面积的一半，致使炕内冷桥多，减少炕面散热面积。
后来有人将它改成花洞式的，就是用砖横向立着干摆花洞式，让烟火在炕洞内自由行走。优点是烟火在炕内自由行走，比较好烧。不存在冷桥，炕内散热面积大。缺点是需要有一定经验的师傅精心搭设，因烟火好走近道，搭不好，烟火抄近道进入烟囱，造成半炕热、半炕凉。
后经反复研究和几次实践，认为将两种方式结合起来搭设较好。前半步炕（炕头部分）用轨道式（搭设方式同花洞式，立砖干摆，中间不留洞），计算好轨道数量，强制性地将管道出口设在远离烟囱部位。后半步炕（炕稍部分）用花洞式，凡是离烟囱出口近花洞，在烟囱出口处前面摆放一块或两块迎门砖，阻挡烟火直接进入烟囱的可能，迫使烟火绕道走，达到满炕热的效果。现场搭设时，因情况不同，形式各异，应根据现场实际情况仔细分析，分别处理。不可墨守成规，盲目照搬。
人们习惯可以在炕边上就坐，这就限制了炕的高度在五十厘米（八层砖的高度）左右。而炕的火源大多数来自于大锅烧的火，根据火往高处走的原理，大锅火源入口处高度不能超过七层砖，否则火炕烟囱出口处高度不够，形成倒返烟。这就是民间常说的七层锅台八层炕的说法。有些人家为了保证火炕好烧，特意将锅台连地面降下十多厘米，确保火炕烟囱出口处高度大于大锅烟火入口处二层砖以上，炕的烟火是通畅了，但使用起来不方便，这都是特殊原因造成的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
以前有人喜欢将火炕的烟火从火墙的第三道空间底部进入，寄希望火炕烟火的余温在火墙里发挥余热。我不赞同这种做法，一是烟火在炕内行走一圈，进入火墙后没有多大热量，没必要这么做。二是火墙第二道的烟火进入第三道时的入口处也在下部，两烟道入口处挨的挺近，会造成互相干扰的现象。如果烟囱抽力大，大晴天气压高，火墙火炕同时烧火，问题不大。如果烟囱抽力小，又赶上阴天气压低，烟气排不出去，互相干扰，造成火墙火炕都不好烧。如果这时候只烧火墙，不烧火炕，根据烟火走近道的原理，烟气从火墙出来直接进入火坑，从炕缝或锅台口处冒出。同理如果只烧火炕不烧火墙，烟气就从火墙缝和炉灶口冒出。
对于有些刚结婚不久的小户家庭，家里人口少，又不养猪，一个双眼炉灶就能满足家庭生活用火需要，不需另设锅台烧火，加上厨房外面又间壁一个小屋（俗称老少屋），厨房显得十分拥挤。为了做饭方便，喜欢在炉灶边上搭一个平台，放些油盐酱醋、锅碗瓢盆等物，做饭时切个菜、揉个面十分方便。但这样一设计，给炕烧火的地方没有了，只好在炕内设一个炕内灶，直接在炕内烧火。优点是不占用厨房面积，炕热的快，烟火通畅，并且省柴火，深秋初冬时少烧点，“三九”天时多烧点，方便。缺点是在室内烧火，容易弄脏地面。
实际上火墙、火炕好不好烧，除了火墙、火炕本身搭设因素，烟囱的作用挺重要。烟囱作为火墙、火炕的主排烟通道，它的搭设是否合理，直接关系到排烟能力的强弱。排烟能力强，老百姓所说烟囱有抽力，反之就认为烟囱抽力小或无抽力。
为了保证烟囱有抽力，最好是下大上小，或者是上下一样大，千万不要上大下小。比如有些家庭感觉火墙火炕不好烧，烟囱没抽力，在烟囱上加一节铁皮烟囱。铁皮烟囱的直径比烟囱的烟道小，加上后反而烟囱抽力加大。这与空间气体集聚力有关，下部空间大，上部空间小，上部空间将下部空间的气体集聚成一线，产生的集聚力大，烟囱的抽力就大；下部空间小，上部空间大，空间气体到上部后非但不能集聚，反而扩散，没有集聚力的烟囱就不会产生抽力。我记得有户家庭，在烟囱出黑天棚后将烟囱加大一圈，以为加大烟囱的空间体积，增大排烟量，能好烧，结果适得其反，烟囱反而没有抽力了。另一个因素是烟囱的搭设高度，如果没有特殊原因，烟囱的高度超过屋脊五十厘米即可。如果临近你房屋北面有一幢房子高度超过你的烟囱高度，挡住了北风正常流通，造成夏天刮南风时好烧，冬天刮北风时不好烧。此时唯一的办法是加大烟囱高度，至少烟囱高度大于被挡房屋屋脊五十厘米。
烟囱是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，烟道内要求顺直通畅，不得有任何异物。记得有一户人家，瓦工在给他家砌烟囱时开了个玩笑，恶作剧地在烟囱中间位置用水泥袋纸将烟道封死，当主人找到他说除了烟囱不冒烟，那儿都冒烟时，他笑着让他用杆子在烟囱内捅一下就好，结果纸被捅开了，仍然不好烧，那位瓦匠师傅亲自前来拿杆子捅半天，将水泥袋纸捅碎成好几块碎片，确定没有封堵现象，可是不管是火墙还是火坑，仍然不好烧。后来他们找到我，我让他们在长杆子头上绑上浸上柴油的破布，点上火后伸入烟囱内，将水泥袋纸碎片烧干净，再点火，就好烧了。原因是这些水泥袋纸碎片虽然没有挡住烟道，在烟囱的抽力下，这些碎纸片在烟囱内直扇乎，产生微弱的风影响烟囱的正常抽力，用现在的话来说，是蝴蝶效应。
工夫不负有心人，通过不断地专研和实践，我对火墙、火炕的搭设有了基本的了解和认识，也能大着胆子帮那些需要帮忙的人解决实际问题。说心里话，我不愿意干维修活，这活脏的厉害。有人说干泥瓦匠成天与泥和水打交道，干的就是个脏活，能干净到哪里。我不怎么认为，刚开始学艺的时候，总是弄得全身上下都是灰。特别是抹天棚时，掉的浑身上下全是白灰，走到大街上，一眼看出我们就是个泥瓦匠。后来手艺学成了，不管是抹天棚还是抹墙面，基本上身上不会带一点灰星子。可是维修活就不一样，陈旧的烟囱、火墙、火炕，里面挂满了烟灰和烟油子，为了寻找不好烧的原因，这里在火墙上敲下几块砖，那里在火炕上拆掉半个炕面，风一刮，弄得满屋烟灰迷漫，尘土飞扬，把自己弄的象个烟熏太岁。不仅埋汰得厉害，还呛得嗓子发干，好几天后咳出的痰都带黑灰。每次干完活后我就暗暗发誓，再也不干这活了！可当有人找到跟前，推脱不出去时还得去干，这就是所谓的“人在江湖，身不由己吧！”
随着我抹灰抹的好，火墙火炕搭的好烧名声在外，在我美滋滋地享受人们赞誉的同时，越来越多的苦恼随着而来，找的人越来越多，自己的休息时间越来越少，无奈呀无奈！！！
2021-09-18于黄岩图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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